所谓外戚就是指现任皇帝及大行皇帝的母族、妻族的统称,通常又将母族叫作“舅族”,妻族叫作“后族”,正常情况下,现任皇帝的后族就是下任皇帝的舅族。
两汉是中国历史上外戚政治最兴盛的时期,汉惠帝时期的吕氏、汉文帝时期的薄氏、汉景帝时期的窦氏、汉昭帝时期的霍氏,都是当时影响政局的最牛家族。
基于政治的排他性,一般情况下一朝天子一朝外戚,通常舅族压过后族,后族要等到“荣升”为舅族后再发挥能量。
可汉宣帝刘询时期很特别,四大外戚集体亮相,不光帮汉宣帝坐稳了龙椅,还影响了后两朝的政治格局。然而,孤儿出身的汉宣帝外族早就凋零,他应该最不具备外戚政治的条件,为何反而拥有数量最庞大的四大外戚呢?
汉宣帝的身世非常不幸,他刚满月就爆发了著名的“巫蛊事件”。事件中小刘询的祖父太子刘据、祖母史氏、父亲“史皇孙”刘进、母亲王氏,以及两位叔叔、姑姑等所有家族成员全部遇难,他本人则被投进监狱,一直长到4岁才获准出狱。
“巫蛊事件”就是四大外戚辛酸故事的开端,让我们走进他们涤荡起伏的家族往事。
No.1汉宣帝祖母史良娣母族——史氏外戚
史良娣是鲁国人,由于史氏当时只是太子刘据的“良娣”,身份并不显赫,史家也不是豪门大族,因此史氏家族并未受“巫蛊之祸”牵连。
小刘询出狱时由廷尉监邴吉抚养,几个月后,邴吉寻访到史良娣的哥哥史恭,将小刘询交给了史家抚养。当时史恭的母亲贞君尚在世,老太太怜惜曾外孙的身世,亲自承担起照顾刘询的工作。
不到一年,贞君去世了。与此同时,经邴吉多方努力,刘询被恢复了皇室子弟身份,因此他又被接到长安,进入掖庭由皇室抚养。
十二年后,刘询在邴吉的推荐下,由霍光做主被拥立为帝。刘询即位后,追封祖父刘据为“戾太子”,祖母为“戾夫人”,父亲刘进为“悼皇考”,母亲王翁须为“悼后”。
此时史恭已经去世,刘询感念史家的养育之恩,追封史恭为乐陵侯,由其长子史高继承;后又封史恭的次子史曾为将陵侯、三子史玄为平台侯。
史家三兄弟是汉宣帝执政中后期的重要政治力量,他们与其他几家外戚,以及邴吉、魏相等人通力合作,帮汉宣帝清除霍氏夺回皇权立下勋功。后来史高官居大司马车骑将军、领尚书事,成为汉元帝一朝的军政一把手。
史高的儿子史丹承袭大司马车骑将军,深得汉元帝、汉成帝信任。汉元帝病危时曾经准备废掉太子刘骜,史丹孤身闯宫,涕泪横下,力保太子,才让汉帝国度过了一次严重的政治危机。
No.2汉宣帝母亲王翁须母族——王氏外戚
王翁须的故事让人动容。她是河北人,出身在一个平民之家,父亲叫王乃始,母亲叫王妄人。
王翁须家境贫寒,却是个小美人胚子。在她八九岁那年,当地的广望侯的儿子刘仲卿看到小姑娘动了坏心思,他找到王妄人:你把这孩子交给我,我替你抚养,教她学习歌舞。
西汉流行民间教坊,收罗姿色出众的小女孩练习歌舞,长大后到权贵之家充当歌舞伎。如果命好,这些小姑娘或许可以成为权贵之家的妻妾,对贫寒之家来说,这或许是一条丑小鸭变凤凰的捷径。历史上的卫子夫、赵飞燕都通过这种方式,实现了从舞女到皇后惊天逆袭。
王妄人没有理由拒绝,有人出资培养女儿,相当于共同投资呗。没想到刘仲卿心里想的却是“独霸股份”,几年后,看着“投资品”王翁须越发楚楚动人,他决定甩开王家,悄悄将王翁须卖到了外地。
王翁须被拉上马车的时候,知道大事不妙,路过家门口的时候,她不顾一切对母亲高喊。王妄人爱女心切,拉上丈夫一路追赶马车。一直追了一两百里才追上车队,母女俩抱头痛哭。
王妄人指责刘仲卿:我买拿过你一文钱,也没把女儿卖给你,你凭什么私自把我女儿卖了?但一个平民哪斗得过侯门之家,面对刘仲卿的蛮横,王妄人让丈夫跟着马车,自己回家变卖家产,准备跟刘仲卿死磕到底。
结果王妄人还没来得及再度出发,丈夫垂头丧气回来了:车跟丢了!就这样王翁须跟家人永别。
后来王翁须被卖到太子府,得到皇孙刘进的喜爱,竟然真的实现了人生大逆袭,她诞下刘询。刘询是汉武帝的长曾孙,这对皇家来说是件大喜事,按正常程序,王翁须肯定会受到册封,她终于有机会以皇家女主人的身份,却寻找自己的父母了。
谁又能想到,一场巫蛊之祸打碎了王翁须的梦想,甚至她不得不与襁褓中的儿子作人生诀别!
汉宣帝即位后立刻下旨找寻王家人,可时间过去了近二十年,王家又是底层平民,王翁须是被拐卖人口,死后又没留下线索,寻找起来难度非常大。
汉宣帝始终不放弃,这一找就找了七年,终于找到了王家,很幸运,王妄人还活着。经过官府多方核对,确认她就是汉宣帝外祖母。
此时外公王乃始已经去世,留下两个儿子王无故和王武,汉宣帝封两位舅舅为平昌侯和乐昌侯,封外祖母为博平君。只是由于找到王家比较晚,王氏一族在汉宣帝一朝的政治能量相对较小。
王氏外戚在汉成帝初年一度占据很重要的地位,王武的儿子王商曾经官居丞相。外戚当丞相,这在两汉是唯一一例。王商跟史丹一起,为汉成帝顺利即位作出了大贡献。
不过,由于当时外戚数量太过庞大,不光有汉宣帝的四大外戚,还有新崛起的汉成帝母亲王政君家族,五大外戚之间权利斗争日趋激烈。最终王商遭到王政君的哥哥大司马王凤的打击,最终被免职吐血而亡。
No.3汉宣帝第一任皇后许平君母族——许氏外戚
许平君与汉宣帝之间的爱情让后人视为楷模,还留下了“故剑情深”的典故。
汉宣帝娶许平君时还没有当皇帝,而且最初的异象不是许平君,而是一个张姓姑娘。
当时有个叫张贺的人,他原本是太子刘据府上官员,受累于巫蛊之祸被施以宫刑。不过张贺感念刘据的恩情,对出狱后的汉宣帝相当照顾。看着汉宣帝一天天长大,张贺想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。
于是张贺跟自己的弟弟张安世商量,却遭到张安世的怒斥:他一个戴罪之人,能活下来就是造化了,怎么还跟咱们家结亲?张安世和张贺是汉武帝时期的名臣张汤的儿子,受封富平侯,官居光禄勋、右将军,平民刘询当然不入他的法眼。
张贺只好退而求其次,找到好友许广汉,劝许广汉将女儿嫁给刘询。许广汉是个倒霉蛋,他跟张贺一样受过宫刑,只有一个女儿许平君。许广汉在掖庭工作,与刘询熟识,非常喜欢这个小伙子,他不顾妻子反对,毅然将女儿嫁给了刘询。
汉宣帝感恩于许家父女,坚决不同意立霍光之女为皇后,而是立了许平君。这份爱却没换来幸福,心怀嫉妒的霍夫人毒杀了许平君,霍光的女儿霍成君如愿当上了汉宣帝的第二任皇后。
由于许广汉身体残疾,他的册封并不顺利,几经波折霍光才同意封许广汉为平恩侯。许广汉无子,就将弟弟许延寿的儿子许嘉过继为子。
许氏外戚与史氏外戚是汉宣帝时期最重要的政治力量,许广汉的两个弟弟许舜封博望侯,许延寿为乐成侯、大司马车骑将军。许史两族子弟在霍光秉政后期,以侍中身份入主内朝,为后来架空霍氏一族奠定了基础。
许嘉后来接过了大司马车骑将军,领尚书事的职位,他有个女儿嫁给了汉成帝刘骜(按辈分是侄子娶姑姑),许氏一家两朝为后。
不过,随着王政君家族的崛起,以及许皇后的被废,许氏外戚最终也退出了历史舞台。
No.4汉宣帝第三任皇后邛成太后母族——王氏外戚
这位王皇后也是个传奇人物,后人为了区分她与王政君,将她称为“邛成太后”,“邛成”其实是她的父亲王奉光的封号“邛成侯”。
王奉光的先祖当年追随高祖打天下,受封关内侯。王奉光此人有个爱好——斗鸡,因此结识了同样喜欢斗鸡的刘询。
王奉光有个女儿让人很惊悚,她嫁谁谁死,跟后来的王政君一模一样。就这样王姑娘成了没人敢娶的危险分子,砸娘家手里了。
刘询即位后厚待王奉光,你姑娘不是没人敢娶嘛,送到宫来吧,我给个封号,既让姑娘有个依靠,也让你们王家显贵。
就这样王姑娘入宫成了汉宣帝的嫔妃。不过汉宣帝并不喜欢王姑娘,所以她一直没有生育。
许平君死后,她的儿子刘奭几次险遭霍成君的毒手,为了保护爱妻唯一的孩子,汉宣帝将刘奭交给无子的王氏抚养。
霍显被废后,汉宣帝没有立最宠爱的张婕妤,而是立王氏为第三任皇后,既保全了对许平君的情感,又保证了刘奭的太子之位不受动摇。
对王氏来说,这个皇后之位简直是天上掉馅饼。不过王氏为人低调,对刘奭视如己出,所以在历史上留下了非常好的声誉。
邛成太后有一个哥哥叫王舜,封安平侯,还有个弟弟叫王骏,封关内侯。在四大外戚中,邛成王氏的实力最小,其子弟多为侍中、给事中,官职也相对较低,政治影响力不算大。
孤儿汉宣帝为何能有数量最庞大的外戚“军团”呢?原因有以下几点:
其一,外戚政治原本就是西汉帝国的政治基因。
西汉立国之初,外戚就成了皇权可以培养的政治一极,用以平衡功臣势力和藩王势力。这种状况跟当时的士族阶级尚未成熟,皇权缺少可靠的用户力量有关,即使最霸道的汉武帝,也可以培养了卫氏外戚势力。
其二,汉宣帝特殊的经历让他很注重亲情。
从出生就没有体味过家庭温暖的汉宣帝,恐怕比一般人更懂得珍惜亲情。尤其是祖母、母亲不幸遭遇,自然会触发他对两个家族亲人的眷顾。
其三,政治上孤立无援的汉宣帝需要亲人的帮助。
第一点是环境因素,第二点是情感因素,第三点则是现实需求。
汉宣帝即位后大权掌握在以霍光为首的霍氏家族手上,当了十余年傀儡的汉宣帝要想名至实归地掌握皇权,必须要有可靠的拥护势力。毫无疑问,特殊的经历让四大家族与汉宣帝的亲情纽带非常牢固。
看到这儿,您是不是感觉皇帝也是人,政治也脱离不开亲情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