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东商报·速豹新闻网记者郑芷南金立红
早上9点以后,李金梅才有时间接受采访。在这之前,她六点半起床做饭,收拾屋子。七点吕顺才醒来后,李金梅给他擦洗身子,穿好衣服后再带他做康复训练。两人吃过饭,吕顺才休息的时间,她终于空出时间来,聊一聊七年多以来她照顾植物人丈夫吕顺才的故事。
年12月,德州乐陵,经亲戚介绍,23岁的李金梅嫁给了比她小三岁的吕顺才。年3月,一场意外让吕顺才变成了植物人,他的左臂被截掉,智力与两三岁孩童并无二致。岁月流转,七年多的时间里,李金梅对丈夫不离不弃,悉心照顾。一首让丈夫听了以后会做出微笑反应的情歌,她唱了上千遍。
一场意外
“我只要他活着”
七年多以来,李金梅每天都在重复做着同样的事情。“我六点多就起来洗漱、烧水,然后收拾屋子。七点多我老公醒来以后,给他擦擦身子,做康复训练,两个人吃过饭就九点了。”给吕顺才擦完身子以后,李金梅会带他在院子里锻炼一下站立能力,“最近天气冷了,就扶着他在屋子里站一会。”做完这一切以后,李金梅会出门拿货。最近,她又摸索到一个挣钱的办法:网上直播带货。
丈夫出事后的很多天里,李金梅都觉得自己在做一场噩梦。夫妻俩都是德州乐陵人,当时两人在天津打工。年3月,吕顺才出差到辽宁,到一艘船上给人送东西。
吕顺才从高处摔下,左胳膊被缆绳绞断掉进深海,医院后直接进了抢救室。李金梅至今不知道丈夫的事故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造成的,“到现在,我依旧盼望着能得到一个真相,有个工友说他是因为救人,如果真是这样,至少能让他在村子人面前更体面一点。”
吕顺医院被诊断为特重型颅脑损伤,多次被下达病危通知书。一家人冒着风险医院,想求一条活路。医生给了两个选择,一个是接回家里,准备后事;另一个是做手术,但是“最好的结果就是变成植物人”。许多人都劝李金梅“别治了”,这其中包括吕顺才的家人,因为家中还有两个年幼的孩子,儿子吕奥运七岁多,女儿吕希琛五岁多,以后用钱的地方还有很多。
急救室内,是随时都会丧命的丈夫,“当时能做主的只有我”,李金梅说,“无论如何我都得救他,两个孩子不能没有爸爸,就算他成了植物人,我也认了。”事故方老板垫付了二十几万医药费,又赔偿了60万,依旧不够。李金梅找亲戚朋友借了30万,这才保住了丈夫的命。到现在,她还欠着十几万外债没有还清。吕顺才的母亲有精神疾病,本就需要人照顾,所以家里的事情李金梅只能一个人扛下来。
这场意外带来的是吕顺才整个左臂全无,脑部切除三分之一,期间又做了颅骨修复手术。
一人抗下所有
“我亏待了两个孩子”
李金梅说,她常常教育自己的孩子,“你们记住了,爸爸是为了挣钱,为了给我们更好的生活才受的罪。”但其实她心里也很难接受,“没出事之前他每天都会给我打一个电话,出了事,也没人天天给我打电话了。”除此之外,她需要照顾一个智力只有两三岁的大人和两个年幼的孩子。就算如此,她也常常心疼吕顺才,“想起他受的罪就想落泪,他小时候没人管,14岁就出去打工,能长大真的不容易,我只想让他余生少受点罪。”
吕顺才在重症监护室住了两个月,李金梅需要经常给他翻身,“晚上我每隔一个小时醒一次,给他翻身、喂水、拍背,怕他喘不上气。”出院后,吕顺才吃喝拉撒都需要人照顾,“一开始不会自主吞咽,只能用勺子一点点喂进去。现在慢慢地已经会自己拿着东西吃了。”李金梅每天悉心照顾吕顺才,两个孩子耳濡目染,十分懂事,会尽自己所能照顾父亲。几年前,村里有人对吕顺才指指点点,当时9岁多的吕奥运便知道护着爸爸,“怎么说我都行,不要说我爸爸。”
说到两个孩子,李金梅话语间有些哽咽,她觉得“自己亏待了两个孩子。”李金梅回忆,去年的时候吕奥运说自己不想读书了,“我打了他一顿,问他为什么不读书了,他就是不说。”李金梅说到这里仍然很懊悔。追问到底,儿子将实情说出来,“他说怕我累死了,他就再也没有妈妈了。”
其中不易
“晚上偷偷掉眼泪”
吕顺才需要每天做康复训练,家中买不起高昂的康复设备,李金梅便自己想办法在院子里做了一个简易的设施。在李金梅拍摄的视频里,吕顺才用手抓住栏杆借力,李金梅用力将他从轮椅上抱起来,吕顺才正面靠在栏杆上后,李金梅便将自制的半圆圈铁环扣在吕顺才的腰部,将吕顺才固定住,锻炼他的站立能力。
为了给吕顺才治病,家中欠下债务。还有两个孩子在读书,正是花钱的年纪。为了维持生计,李金梅开始卖化肥赚钱。一袋化肥几十公斤,最多时她一天扛过三百多袋化肥,拌小麦种子一百六十多袋。“晚上累得靠在炕上一直哭,胳膊疼得都想剁下去。”李金梅好面子,晚上自己哭完以后洗洗脸,第二天醒来见到村里人还是如常。
李金梅说,自己家乡的传统是女婿喊老丈人和丈母娘叫“大爷”和“大娘”,在出事前,吕顺才曾向李金梅表示,自己想改口叫爹娘,“因为我爸妈对他就像对自己的儿子一样好”。但是天不遂人愿,还未来得及改口,吕顺才成了植物人,老两口也没等到他喊爹娘。
受了委屈,李金梅会跟自己的母亲倾诉。丈夫生病这么多年来,母亲一直鼓励她坚强生活,从来没有说过一句反对她照顾吕顺才的话,而是劝她“不要管别人怎么说,日子都是自己过的”。实在难熬的时候,李金梅会找各种理由让自己坚持下去,“我会不停地自问,这个男人值不值得我照顾一生?”李金梅回忆起来丈夫身体没有出问题时,对自己及家中父母的好,便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。她一直告诉自己,“不可能永远是黑天,一定有天明的时候。”
记录康复过程
“总有一天会见到光明”
年,李金梅开始拍视频记录与吕顺才的日常生活。“当时就是觉得很苦很累很无助,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发泄一下。”除了这个原因,她笑着说,“大家都说会有奇迹发生,万一有一天我老公能好起来呢?”李金梅说,她想把这些记录下来,等以后给老公看,顺便也让家里的人懂得要珍惜一家人在一起的日子。李金梅提起拍摄的这些视频依旧有些遗憾,丈夫出事后,她回忆以前两个人的过往,才发现,家中只有两张合照。“一张是孩子学校要求拍的,另一张是两人去北京游玩时拍下来的。”
李金梅看到其他直播间有人给主播刷礼物,自己也动了心思。“三块五块的,我能挣个馒头钱也行啊!”于是她也开了直播,但是最初有些带着恶意的评论让她觉得“难堪又委屈”,所以立刻下播了。后来,李金梅想着,附近村子里的人也有人